香港拾遺．之十｜石塘嘴

時間過得真快，不經不覺就來到《香港拾遺》最後一篇了。寫什麼好呢？這裡還沒寫，那裡還沒寫，怎麼辦呢？可最後一篇，我是無論如何，都一定要介紹這個地方的。

相信大家都有看過《胭脂扣》吧。梅艷芳飾演的如花固然銷魂攝魄，張國榮飾演的十二少著實顛倒眾生。然而，電影中的塘西，你又知道幾多？塘西，是香港20-30年代，盛極一時的紅燈區。建有妓寨數百間，酒樓40家，妓女近二千人。依賴石塘咀謀生的人數，多達五萬人，佔香港人口十分一。其盛況可想而知，故有「塘西風月」之稱。

這是香港重要的一頁。可知道的人，其實並不多。就以我身邊的親朋戚友為例吧。別說四大天王了，就連石塘嘴的歷史，統統一無所知。而我，不知為什麼。就是對這個時期的一切一切，有著莫名的興趣。中學時期，我在荷里活道學琴。因為位置較為偏遠，我總會提早大半個小時到達。無所事事，便逛逛附近的古玩店和摩羅街啦。一個穿著旗袍校服的中學生，如入無人之境，穿梭於一間間的古玩店，怎樣看都是有點混吉的。但我當時很超然，完全無視世俗的目光。來去自如，發掘新奇有趣的東東。

一天，我路經一家路邊的夜冷店。門口位置，是一隻破舊的紙皮箱。我隨意的翻了翻，是一堆塘西時期的花報期刊。打開每一頁，都是滿紙的風月報導、妓院行情、以及妓女的裸體廣告。那文字和照片，即便以現今尺度來看，也是大膽得令人咋舌的。可恨當時年紀太小了，我沒想過要買回家。當然啦，要是給父母看到怎麼辦呀。小則被盤問大半天。大則可能帶我見醫生，檢查腦袋瓜可有問題，是不是讀書壓力太大，患了失心瘋呢。

即便如此，我依然非常後悔。為什麼當時沒買呢。現在找不到了，搞不好還可能瘋狂升值。太可惜了。但無論如何，這是我與塘西最近距離的接觸。我一切懷舊的啟蒙。

當年的四大天王，是石塘嘴無人不知的一流妓寨。歡得、賽花、詠樂、倚紅，一字排開，號稱「四大天王」。對街就是中華老字號廣州酒家，以及首屈一指的金陵酒家。

娼妓合法化的年代。高級妓寨，高級妓女，都是領有牌照的。顧客不是公子哥兒，就是殷商巨賈。塘西阿姑，是全世界最高竇的妓女。多少人千金散盡，都只為博紅顏一笑。多少人傾家蕩產，都只能望門輕嘆。這是上流社會的玩意兒，名副其實的燒金窟。直到1935年，香港實行全面禁娼。塘西風月從此成為絕響，變成一段被遺忘的記憶。

今時今日的山道，就是當年四大天王的所在位置。這個場景，也就是《胭脂扣》的拍攝地點。如花等待十二少的地方。疫情前，不少遊客慕名而來打卡拍照。說來諷刺。誰想到當年聲色犬馬的地方，今天竟變成一間基督教的教會。如果如花和十二少活到今天，可會在這裡讀聖經，唱聖詩，參加主日崇拜呢？

石塘嘴的電車站